「人慈:橫跨二十萬年的人性旅程,用夠好的視角看待自己」讀後感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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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翻開人慈這本書開始,專注力完完全全被吸引住,如此入迷的程度,著實讓我想起許久以前閱讀過的「人類大歷史」與「人類大命運」兩書。作者寫作的方式尤其新穎,從提及一個主流論點開始,引領讀者相隨深入而產生共鳴之際,又突如其來以問號作結,隨後轉折進入想要表達的另一重核心論述,著實讓人感到顛頗卻又印象深刻。隨著字裡行間開展著人性的相關議題,不時被拉回遠古人類狩獵採集時代,彷彿又在下一刻搭乘時光機返回現代,就在感受到安頓之際,卻又發覺自己進入農耕時代;在這樣的不斷地來回穿梭中,俯瞰了各時代人類群聚的型態,從中理解到根本的人性究竟如何發揮,進而凝聚出維持群體團結的力量;關於看待人性的觀點,更能發覺人類定居後文明的發展,相當明顯地產生了分野。

在狩獵採集時代,智人自猿類馴化而展現友善的行為,連帶地逐漸改變體內激素的分泌,因此臉孔與身體相較於尼安德塔人,亦逐漸顯得幼態且柔和;伴隨著友善的行為,智人亦逐漸發展出高度的社會學習能力,透過洩漏臉部表情及視線方向的方式,協助表達出想法及情感,進而彼此交流、建立關係、融入群體並分工合作;尼安德塔人因為體格及腦容量較為龐大,也許力量較大且聰明許多,智人卻懂得透過群體連結的方式,讓自身能夠抵抗氣候嚴苛的變化,乃至於競爭以取得更大的生存空間。智人藉由本性深知集體的重要性,總是渴望透過親密與互動,來與其他人締造心靈連結,更將自己與天地及動植物連結在一起,於是將眼前一切視為所有人共享。群體內保有相互敏銳的制衡力量,倘若有成員自私而試圖獨佔一切,將會被其它成員遺棄甚至刑罰至死,由演化觀點得知利他的人將大量存活下來;群體彼此享有平等的地位,倘若群體需要推舉出首領,卻是短暫的性質,同時依舊受其他成員的監督與箝制,很難有權力凌駕他人的情形發生;群體間沒有明顯的區隔,成員彼此熱切往來,沒有近代研究指出最多150人的最大社交人數限制,人數卻可能直達上千人,使得面對面交談熟識的人數眾多,更難發生資源不均時彼此展開殺戮,取而代之的是彼此緊密地溝通。

進入農耕時代後,定居於某塊土地而耕種,對於人體並非演化來參與農耕,自然會造成不少的痛苦,但透過動植物的馴化,伴隨著季節性的收成,使得人類不再需要遊走四方,便能在充足的糧食下生活無虞;然而,隨著人口大量增加而耕地所屬卻大致底定,耕地的侵略與擴展成為燃眉之急,軍隊及君王因應而生;結合人民無法用科學解釋的自然現象,不時破壞農耕的收成,進而訴諸宗教力量力求安撫的神職人員;三者乃至於衍生而出的大量官僚人員,共構出不用耕作只管人民上繳作物的統治階級;合併神祇聖意與君王威望,建構出統治的正當性,同時透過統轄的軍隊啟動戰爭,來不斷擴大統治的版圖;過程中伴隨著城市文明的興起看似璀璨,卻由於人民深受地理邊界的區隔,素不相識外還加上統治階級所塑造的仇恨,人民開始彼此殘殺;手握至高無上權力的君王逐漸腐化,開始目光無人似地以自我為中心,合併對於軍隊的掌控權,再也無法像狩獵採集時代那樣,輕易地被眾人合力推翻。

從部落、城邦至王朝與帝國,彼此為了領土戰事持續不斷,甚至在大航海時代,奠基於重商主義而看重海外貿易,彼此更是為了海外資源爭戰不休;伴隨著文藝復興運動、宗教改革、啟蒙運動及後期的工業革命,逐漸將人類自詡有別於動物的理性力量,從宗教自古涵蓋的天地中發揮出來,科學原則中實事求是的精神亦逐漸嶄露頭角,結合催生而出的金融與法治制度,使得工業推動軍事武器發展的實力躍進,近代國家相較以往軍力更加強盛,戰爭亦演變成更大規模的武器殺傷;第一、二次世界大戰堪稱戰事的極致,在以國家為單位的人群更加隔閡下,直上階級的將官更加好戰於彼此想像的仇恨,於戰爭中動用各式遠程武器,進而造成死傷更加慘重;然而,親臨戰場的士兵實際接觸敵軍,事後的調查資料卻發現,相當低的比例曾經擊發槍枝殺敵,更多卻是戰前刻意冷酷的特訓方式,試圖泯滅士兵的人性而勇敢開槍。

由遙遠的狩獵採集時代來觀察,人性本善似乎是人類本質的最佳描述;然而,由農耕時代開始,由於資源分配的協調議題,乃至於自然現象的神秘難解,除了將人群區隔開來之外,更順勢讓統治階級以一套有利自我的故事,填補人民的想像而坐大權力象徵,導致戰爭不間斷地發生;近代各領域內的許多研究,亦順著戰事殘害生命的偏頗認知,看似自圓其說般地論證人性本惡,在鋪天蓋地的資訊不斷流通下,人性本惡逐漸根深蒂固地成為人類本質的有力註解。

書中回顧了近代各領域「人性本惡」的有力佐證,透過作者一連串再探究的過程,發現實質上大多是前後資料歸納不精確,甚至是刻意營造所致。透過新聞中為了爭奪一時的曝光率,而刻意將災害事件中的極少數禍害放大,並錯置地歸咎於混亂所引發人類的自私及利己;透過名聲響亮而備受推崇的文學之作—「蒼蠅王」,將作者個人看待人性的偏差觀點,透過想像且符合潮流的方式,一舉投射至虛擬且驚悚的故事情節中;透過復活節島不精確的歷史敘述,誤將大量砍伐殆盡的樹林,歸咎於運送龐大的摩艾石像所致,最終使得島民生存物資極度匱乏,進而誘發出人性黑暗而自相殘殺;透過霍布斯的哲學論述,無上限地論述人性本惡,必須透過文明覆蓋其上,作為人性的淺薄裝飾,更需要透過集權統治的方式,以達到箝制人性的惡性發展;透過近代數項心理學的實驗,在實驗人員刻意介入與引導下,企圖達到相關人員認定人性本惡的論調;透過數起社會謀殺事件不精確的調查結果,刻意忽略關鍵人物的善意作為,試圖將人性的自私及冷漠束之高閣。

對於人性的錯誤認知,幾近以一種集體潛意識的方式,影響著長久以來人們的信念,更進一步透過信念的力量,壓抑住人性本善的本質,同時扭曲了該展現的善良作為。仔細回顧啟蒙運動相關的哲學論述,總能發現提倡理性思考的力量,設計出將天性自私算計在內的經濟制度,便能在鼓勵眾人銷售商品或服務,試圖滿足自身對於財富渴望的同時,亦能滿足對方對於商品或服務的需求;設計出約束自私天性的政治體制,使得其中的人們相互提防及監督,以杜絕腐敗及混亂的情事發生;設計出不受同理心及任何偏見阻礙的法治制度,使得正義能夠擁有一套明確的標準定義,以削弱任何權力的壟斷;於是,資本主義、民主制度與法治制度逐漸改善生活的同時,也因為根植於人性自私的信念,而帶來種種社會及政治的動盪,包括極權統治、種族大屠殺、貧富嚴重不均等等。儘管兩、三百年來相信人性本惡所衍生的制度面,深刻地影響著許多人,但某些企業、學校及地方,在管理、教育及治理方面,仍然存在著對於人性的信任,而採取有別於現今主流的作為,並且實行的成效相當顯著,值得世人作為借鏡,包括廢除廣泛設立的管理制度,將工作主導權歸還給基層員工,透過親身參與之際而誘發出的內在動機,持續推動自我實踐心中的想法;排除各種安排的科目與活動填滿學生的時間,將時間交還給他們自行運用及玩耍,從中誘發好奇心及培養專注力,進而持續去探索、發現、思考、實驗及創造;排除官僚介入而引進人民直接參與地方治理及預算編列,透過親身參與體會到公民的身份,以致於願意結合他人為地方貢獻自我能力,進而增強對於地方的認同感。

作者主要透過一連串精彩的探究,將當今奠基於「人性本惡」的「現實主義」,進行一次力道頗大的逆向矯正,進而提倡一種「新現實主義」,那是一種相信「人性本善」的核心信念,並以此展開生活中的每一天。闔上此書後,讓我想起了許久以前所閱讀過「恐懼的力量」一書,作者透過生活經歷及實驗設計,歸結出人性展現類似於機率上的常態分佈(高斯分佈),總是存在著極為稀少的人群,其邪惡及善良的本性,各自座落於左右兩處極端,而中間絕大多數的人群實屬善良。關於人性的務實性探討,結合兩書作者的論述及衍生的信念,或許可以歸結出「人性普遍善良」的有力論點,卻必須注意並非「人性全然善良」。當每個人由「人性本惡」的信念出發,那將會形成一種「不信任他人」的文化,長久處於這樣的氛圍中,終將會根深蒂固地由信念上的「人性本惡」取代實質上的「人性本善」,促成以「提防他人」為準則的行事方式,也就難以自動形成內在根本的動機,以此出發融入群體分工合作,展現出整體行事的效率;於是,反而遵從霍布斯式的哲學觀點,倚賴某個上層階級的監管,以激發出動機的方式行事,並在人們行為偏離時施以懲罰,協助其導回被認定的正軌行為;無論由資本主義及共產主義,都可以清楚看見如此的跡象,前者透過金錢誘惑適當自利的行為,後者透過懲罰抑制過度自利的行為,兩者本質上都是奠基於對人性的負面觀點。人們要在當今兩大意識形態下活得更好,除了清楚潮流與本質的差別外,更能進一步選擇以更好的視角看待人類,讓人性本善的信念擴展開來,每一天也許將因此更加美好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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