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灣:宜蘭.四天三夜之旅.第一天。桃山 [百岳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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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多月前,走訪池有山站上制高點,望向雲霧半遮面的桃山,那宛如羞怯少女展顏的姿態,就此烙印在內心;一個多月後,再次取道優美的北海岸線,途經人文薈萃的宜蘭,乘著蜿蜒曲折的台七線及台七甲線,穿梭於峽谷地形間數小時,最終抵達熟悉的武陵農場。行至農場前,暗濕的地面逐漸轉為淺灰,不斷查詢明日的天氣預報,亦由多雨轉為多雲,儘管明日的氣溫依舊低落於零至五度,桃山的美仍然活躍於今日無窮的想像裡,期待一覺醒來後再臨而讚嘆。凌晨低溫中起身,在頭燈點亮下沖上一壺熱騰騰的咖啡,搖醒身旁的露西小姐,示意時候差不多了;兩人一口麵包、一口咖啡,渡過既寒冷又黑暗的清晨。裝備全上身後,踏著初始感受不到的沉重腳步前行,越過武陵吊橋後,走上兩旁盡是柳杉木林的水泥便道,不過半小時即抵達桃山登山口。在未明的清晨中,順著伸向黑暗的入口指標,小心翼翼地前行於迂迴小徑,遠方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林,卻為感官帶來如此的鮮明—時聞潺潺桃山溪水輕巧地劃破寂靜,時見一對對山羌發亮的雙眼。淺薄透亮越過高空樹梢,喚醒了沉睡的大地,賜予了微微小雨,就在時而強光重返、時而暗沉再臨下,順著之字形土徑前行。

 




 

山坡上逐漸緩慢移動的黃褐色物體,似乎毫不懼怕人類而頗為親近,直到逼近眼前才開始推測是否為竹雞?正在困惑而不得其解時,遠方頭頂白色的物體,狀似跨著大步緩慢行走,猶如隆重登場的壓軸人物;當其落於視線清楚的範圍內,才驚覺似乎是帝雉家族出外散步。等到回程仔細查詢後,才發覺又再錯了一次,公藍腹鷳尾部的中央尾羽為全白色,當初所見應是藍腹鷳家族。藍腹鷳為台灣特有種,目前處於瀕危狀態,棲息在海拔2000公尺以下,中低海拔的闊葉林或混生林中;常常悄然無聲地謹慎行動,於是相當不易遇見,如今親眼目及實在萬分幸運。

 



左為公帝雉,右為公藍腹鷴,照片引用自網站「發現台灣之美」

 

伴隨著之字形緩慢的坡度上升,毛毛細雨亦逐漸在針葉上串起水珠,始終能見短暫的光線劈開厚重的霧茫,進而使得優雅的森林氣息,籠罩於黃暖的耀眼活力中,待退去後又回復大地沉寂的樣貌。就在反覆更替的自然氛圍中,眼見露西小姐的白色雨衣穿梭其中,狹帶著一股節儉而不購入風雨衣的頑強意志,卻更像是傴僂老人的背影奮力向上。滿地枯紅的針葉與一株稀疏卻火紅的楓葉樹一樣搶眼,順沿著鋪設的溼滑小徑步行而上,鐵杉林的高聳姿態硬是凌駕於迷霧,十足顯現出氣勢非凡的不朽姿態;相當值得此刻路過的登山者駐足,並以自身渺小的身軀徜徉其中,靜下心來與之悠然共處。

 









 

一趟之字形的步行,經歷了迷霧與強光相互搶奪著支配大地的光彩,即使心中默然地認定強光即將勝出,卻遲至完全身處於鐵杉林中步行許久,抬頭望穿枝葉外的另一重藍天白雲,才知曉相隨大自然的直覺果真印驗。那一道極為優美的光線,橫越過前方的森林小徑,視線突然清晰起來;鐵杉的枝葉狀似張開歡迎的臂膀,將我倆直接擁入大地的活現生機中。開闊的天地展延於視野,分明的繽紛色調層層堆疊,既有引領而出的萬分驚喜,亦有張開雙臂的鼓舞雀喜;眼前的迷霧騰空升起而稀薄,起伏的山巒化為心中那道永恆的真理。

 








 

在陽光的照耀下,落下的枯萎針葉呈現出亮眼的金黃步道,伴隨著搖曳的日光斑駁,遁入其中堪稱人生的一大享受;低矮及腰的玉山箭竹簇擁於兩旁,狀似夾道歡迎著我倆的到來,沿途所見的金黃完美配置於翠綠,道盡難以人為仿造的自然和諧;步行至視野偶然的開闊處,遠方盤據山巒的浮雲悠悠,心中的那座山頓時活了起來,微笑也自然地流露出來。

 










 

登山的艱辛始終一直存在,儘管手杖交替地支撐步伐上行,事後訴說著何時總想掉頭踏上歸途,眼前隨處可見的美景卻總能撫平一切,這便是登山者內心的美麗矛盾。伴隨著山勢逐漸陡峭,步道亦開始佈滿突出的頁岩石,對於腿部與腳踝的雙重考驗,可謂來到了極致的關頭。在手腳並用、費盡氣力而深喘好幾口氣後,又在滿嘴呢喃下,朝向遠方似近非近的桃山山頭,奮力地提步繼續前行。

 























 

終於來到了最後一哩路,揭露面紗的桃山少女近在眼前。直行於坦途小徑上,此刻儘管陽光普照氣溫卻依舊低下,沿途盡是連日低溫下完好如初的冰雪。開始沿著陡峭山勢攀登桃山而上,已然越過三千公尺的海拔高度,出神般地欣賞一旁的台灣冷杉,群聚生長而形成難得一見的森林,與枝枒怒張的鐵杉森林存在著明顯的差異;那筆直的枝幹宛若高聳入天,輕輕地與其擦身而過,總能隱約地感受到無盡的優美,儼然成為個人心中的五星級步道。在低溫伴隨著強風吹拂下手腳並用,讓一步之遙登上山頭顯得十分地折騰,但最後站上桃山而環視周遭,層次分明的雲層滿佈於山勢交錯而綿延不絕的山谷,儘管另一側厚重的雲層遮掩住聖稜線上的群峰,依舊認定了「台灣最美在高山」的想法,眼前的一切更成為一輩子珍貴的回憶。

 
















 

回程的逆光輕拂小徑與一側積雪,頗有步向仙境的輕快柔意,露西小姐的勤奮背影凸顯而出,正好為至今的努力不懈,下了「不經一番寒徹骨,怎得梅花撲鼻香」的絕佳註解。撥雲見日之時,通天之路始得暢通,綿延的細流穿梭於平緩谷地中,浮現出泰雅族重要的狩獵流域;主流發源於桃山的七家灣溪,貴為大甲溪上游的主要支流,除了是冰河時期孑遺生物「櫻花鉤吻鮭」現今唯一的棲息河域,更是存留數目最多的棲息河域。七家灣谷地透過考古發現,亦是早期先民定居之地,最久遠距今4000-2600年前,現今保留為七家灣遺址之地;透過遺物的進一步探究,更能見證當時東、西部先民越過中央山脈遷徙的情事,足以作為台灣歷史一頁中,相當具有引領性的精神標竿。

 



 

回程最為戲劇性的享受,便是有別於來時大地籠罩著陰暗,而在日光充沛之際重返鐵杉森林,既輕踏著耀眼金黃色澤的針葉步道,又穿梭於活靈活現的枝枒怒放中,再度體驗更為鮮明的視覺饗宴。我倆適時地停下腳步,好好環視大自然和諧的恩典,心中感受到無比的平靜,有別於身體上的勞累,再次回歸了登山時的初衷。

 

















 

回到了出發前的武陵遊客中心,拖著疲憊的身體巧遇路過的人們,在短暫的交談之下,我倆被稱讚攀登桃山的厲害之處,我則不疾不徐地道謝;這讓我想起登上一座座百岳的初衷,無非是受前所未知的「植物多樣」與「地貌起伏」而感動,伴隨著這種感動而來的驚喜與讚嘆,輾轉換來的是一種內在的平靜與祥和,從中體悟出存活於世界上的另一層意義;城市文明的興起造就出前所未有的便利性,科技除了讓人們實體接觸更為疏離,亦幾乎讓人們遺忘了與大自然連結的關鍵意涵;自己與自己、他人及大自然始終存在著穩固的三角關係,那是人們之所以存在的心理與精神基礎;時代越是往前行,「返璞歸真」越是需要用心經營,此無關乎帶來的外在回饋豐碩與否,卻緊繫著自認擁有的一切實則不受控、變動不居,而在一轉眼可能超出自我預期的轉變,所帶來被剝奪後的存在感,是否立基於一種完全受控於自己的天地,這才是個人認為真正活出自我的典範。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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