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大蛻變」—軸心時代虛己。讀後感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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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蛻變

 

約西元前800—700年,邁入軸心時代靈性發展的「虛己」階段。我們可以看見古代希臘藉由詩人作為新舊文化的橋接者,在保留傳統個人英雄主義之下,銜接群體中相互同理並憐憫的情感;古代以色列藉由先知被臨現神的力量灌注,形塑出獨尊一神及濟弱扶傾的社會理念;古代中國藉由禮官的推崇與倡導,擘畫出基於德性共處的和諧社會;古代印度藉由遁世者引領的內在修行,創造出宇宙秩序臨現於身的神聖性。

古代以色列

西元前八世紀初期,「亞述國」日益強盛,作為臣屬國的「以色列國」亦是如此,隨著社會富庶財富集中於上層階級,農民及工匠便成為橫徵暴斂的對象,如此沒有善盡「祭弱扶傾」之責,使得約西元前780年的希伯來「先知」—「猶大國」的「阿摩司」,在感到被「耶和華」神聖又暴烈的力量佔據而取代,自身的主體性被神接管了,開始奉「耶和華」之名前往「以色列國」傳達其將滅亡的預言。實際上,「以色列國」臣屬於「亞述國」,自身的命運便早已被支配,而「耶和華」不再庇護「以色列國」的預言,實質上便是結合「亞述國」對其進行攻擊實現。在此儼然看見當時宗教信仰提醒著人們,必須質疑並批判自身的作為,不然神將有感於人們的不義,將其陷入被毀壞的境地。

另一位希伯來「先知」—「以色列國」的「約書亞」,同樣感受到了「耶和華」的憤怒,而向「以色列國」傳達了另一項「耶和華」的旨意,也就是徹底敬拜「耶和華」而不再崇拜「巴力」,因為祂是萬軍之王且亦可以帶來豐收。「約書亞」要求人們自省已意識到自身的盲目,並且由內在誠心接納「耶和華」,而不是沉溺於崇拜「巴力」慶典及儀式中種種荒謬的行為。

約西元前740年,另一位希伯來「先知」—「猶大國」的「以賽亞」,同樣見到「耶和華」以人類形象顯現,並且高坐寶座而呈現萬軍之王的氣勢,不再是以往和藹之神,反而令他感到害怕,更差遣他前往「以色列國」傳達即將舉國荒蕪的預言;然而,西元前745—738年,「亞述國」君王們開疆闢土的野心,陸續佔領並統治周邊的國家,「以色列國」至此開始混亂,早已呈現出處處廢墟。西元前732年,「亞述國」進攻「以色列國」的領土,強盛的態勢急轉直下而轉變為高地上的小國,連帶「猶大國」感到驚慌失措。

「以賽亞」宣揚著「耶和華」和先王「大衛王」的永恆之約,以及耶路撒冷聖殿的傳說,堅信「耶和華」為耶路撒冷之王,位於俗世翻版的大衛王朝便不會滅亡。「以賽亞」進一步提及「亞述國」只是「耶和華」的工具,只要「耶和華」行使神力,敵人們必將躲避其威嚴而害怕退縮。「以賽亞」告訴當時「猶大國」的君王,不要臣服並依賴外邦的武力優勢,而要謙卑且順服地依靠「耶和華」,不然驕傲於外在武力的強大,必將得不到神的庇護。

西元前722年,「以色列國」君王結盟反抗「亞述國」不成,該國投降而異族遷入,以「亞述」為至高神的信仰重建此地,如今信仰「耶和華」的傳統只存在於弱小的「猶大國」。大量「以色列國」的難民湧入「猶大國」,帶著重建北方的傳統來到耶路撒冷,使得該地直至西元前八世紀末,因為大規模發展而轉變為一個大城,至此落實了先知「阿摩司」及「約書亞」的預言,而人們也渴望再次結合「以色列國」與「猶大國」的信仰傳統,重回當初「大衛王」與「所羅門王」在位的統一王國。

西元前715年,「猶大國」的君王以耶路撒冷為中心,在只許聖殿拜神的政策下,進行了信仰傳統上的統一,但西元前701年,「猶大國」的君王趁著「亞述國」動盪的情勢,加入反抗「亞述國」的聯盟,卻慘遭「亞述國」有系統地摧毀耶路撒冷以外的城市,在緊要關頭中,耶路撒冷在看似「耶和華」的神蹟解救下,「猶大國」最終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耶路撒冷,實為不幸中的大幸。

古代希臘

西元前八世紀,古代希臘走出了為期四百年的黑暗時代,古老的政治體制完全瓦解,「城邦」的創造成為最重要的開展,其中市民更學習自治的方法,使得眾多小型而獨立的城市共構成一個國家。人口急遽成長及農耕技術的改善,使得攸關生存的餘糧增加,生活因此改善許多,同時需要某種社會防衛組織,以保護他們的田地及莊稼;經濟狀況的大幅改善,得以挹注資金進行城市規劃,同時整個族群自始便加入決策。每個城邦具備城牆、聖殿、議會和海港,並且都有自己的守護神,因此各自訂定有助於凝聚市民共識的祭祀和慶典,故古代希臘世界可說熱衷於多神信仰。

此時希臘世界的人民,不偌「君主專制」體制下,被國王限制臣民的獨立性,反而保有古老的部落會議制度,使得市民擁有傳統的自由,貴族因此制定了一個自治城邦的國家,而對大眾演說便和擁有武力一樣重要。公共政策的討論在城邦中興盛,市民因此練就辯論技巧來討論政務,藉由彼此智識上的較勁,雖然催化出逞強好鬥的印歐民族性格,卻連帶磨練了以自我中心為主的抽象概念思考能力,整體市民可說具備了傳統貴族階級的精神。

著名的「奧林匹亞運動競賽」為聖所內舉行的宗教儀式,競技選手由競技場西側早先獻祭公羊的「皮洛普斯」(傑出的運動員)墓園,衝刺到競技場東側「宙斯」邱壇迎向日出,以此象徵揚棄死亡和血祭,奔向潔淨的「火」,永存隨後競賽中勝利者的榮耀;除此之外,「奧林匹亞運動競賽」亦屬於全希臘的慶典之一,藉此彰顯出整體希臘世界的文化統一性,同時可以藉由競技顯揚各城邦,而競技勝利者返鄉後可以功成名就。逝世英雄為不死諸神在地上的翻版,因此獲得希臘人認定為半神半人,同時舉行祭典祭拜,而英雄的墓園多設在守護神殿旁,作為黑暗冥府的一個對照。

西元前八世紀末,「荷馬」將許多口傳的古老史詩訴諸文字,對希臘宗教形成重要的影響。「荷馬」身處於古代希臘黑暗時期終結與新文明開展的過渡期,透過古老的史詩嫁接新(虛己)、舊(英雄主義)文化,其中「伊利亞德」和「奧德賽」堪稱希臘的聖經,它們宣揚著希臘新文化的理想和價值。

兩部史詩歌頌著戰爭、袍澤情誼及英雄榮耀,「荷馬」藉由英雄事蹟被記錄在史詩中,象徵性地暗喻著死亡被湮沒,以此成為逝世英雄唯一可能擁有的不朽;「荷馬」甚至告訴人們戰士唯有陷入殺戮的出神狀態,感受到充沛的生命力迸發而出,才能走出自我的限制,形塑出戰爭得以賦予生命意義,十足「英雄主義」導向。然而,「荷馬」接著以批判性的觀點,進一步審視傳統的英雄典範,他描繪著戰士的暴行在復仇中,以毫無人性的方式顯現而出,卻又在隨後仇家父親的溫和對待中,升起對其無比的憐憫,重新找回自己的人性和大愛。他們藉由彼此「虛己」的同情經驗,相互看見了彼此的「神性」,而此時不死且閒適的奧林帕斯諸神,卻被描繪成對這一切漠不關心,儼然與歷經磨難的人類形成強烈的對比,凸顯出人類生命的悲劇性、有限性及必死性。

希臘人熱衷於古老的宗教模式,不認定神是超越性的,而將自身從事各種活動中傑出或非凡的事蹟,歸於諸神的顯現使然,意謂著肯定諸神於自身的內在性;因此,奧林匹亞神族也就代表著一個神性的統一體,展現出各種相互依賴的神性力量所形成的體系,此也反映在萬神殿的複雜結構之上。在古代希臘世界中,一神崇拜將是很危險的事情,甚至會招致可怕的懲罰,因為每位神都代表著實在界的一個面向,少了任何一個面向,宇宙將會走了樣;同時,諸神間亦存在兩極對立卻又互補的關係,凸顯出生命的緊張關係與弔詭,藉此構成人類生命豐富多樣及複雜的結構;沒有任何神是全善的,祂們都存在黑暗且危險的一面。

古代中國

西元前771年,被視為蠻族的「犬戎」,攻破周朝的首都「鎬京」(現今西安市)後,致使周朝向東遷都「雒邑」(現今洛陽市);遷都前稱為「西周」時期,而遷都後稱為「東周」時期。「東周」的君王雖為共主,但由於京城腹地縮小且沒有實質政治權力,隨著諸侯們的封邑不斷擴張,制約諸侯間的關係逐漸被「禮」所取代,而非以往對王室的忠誠,使得諸侯們實則彼此敵對及競爭,僅保有形式上的結盟。

在「東周」時期,開墾土地和砍伐樹林的技術進步,大量開闢林地而破壞了動物的棲息地,外加上早期基於獻祭而大量屠宰牲畜,使得狩獵及畜牧的資源大量減少,貴族的財富便逐漸開始倚賴農耕,並且採取謹慎、約束及中庸的心態,過上較為簡約的生活,也因此空出許多時間,讓他們開始研究及擬定「禮」的細節,並且最終形成規範,以此提升社會和諧及群體的福祉。

「儒者」開始編輯貴族家庭的禮儀習俗,明定諸侯們在朝會如何應對進退、辨別說話及保持沉默的時機、不同場合中如何神色合宜及舉止合度等等,每個細節都被賦予宗教的價值,確保他們在政務上行禮如儀;「儒者」可說以執行「禮」為要務,藉由取代王室權威的衰落,促進整個中原地區的和平。「禮」經常掩蓋諸侯們表面尊敬及謙虛下的私利,僅僅是提高地位的工具。「禮官」掌管禮典中的禮儀實行,尤其是前述祭祖的「儐禮」,而最優秀的「禮官」出自於維護神聖傳統的「魯國」,他們偕同「史官」逐漸發展出六經之一的「禮經」。

如「尚書」所述,「魯國」的一些「禮官」推崇「堯舜」為博愛仁慈的聖人,將人民的福祉擺在自身之前,透過倫理與道德的力量造福人民,必要時更不戀棧權位,來讓有能力者上位,完整體現了「禮」中,所必須有的中庸、謙虛、克己和恭敬涵養,堪稱實踐「禮」的原型典範。然而,群雄割據中仍有大量不知「禮」為何物的原住民,拋棄了這些傳統,並且對當時的文明產生衝擊。

古代印度

西元前八世紀,遷徙至印度河流域的「雅利安人」,隨著農民生活安定而成為社會的中堅份子,因此以家庭為單位的「家主」,保有傳統設立「聖火壇」進行的「火祭」,使得死亡後能存在於諸神的國度;另一方面,「婆羅門」種姓因為獨握「吠陀」,「梵」的力量便在祭祀時,傾注於其身上開顯出來,外加上遵守各種戒律,因此成就「梵行」而被稱為「可見的神」,更以此引領旗下弟子修行;然而,年長的「婆羅門」更期望獨自修習「梵行」,並且以此長住「梵界」而永久「出離」,故誕生了「遁世者」。

「遁世者」(厭世者、梵行者)遠離俗世,無論此為全新的靈性發展抑或根基於古老的信仰也罷,卻使得他們成為往後靈性革命的主要人物。相對於以往暴力猶存的觀念,致使先驅們強調開疆闢土,如今「厭世者」轉為流浪於社會邊緣,追求內心的徹底醒悟,也就是說以往著重格鬥戰技的訓練,如今轉化為平和精神的修行;正如古老的印歐語族中的「浮浪者」,「梵行者」謹守「梵行」,以堅守不殘害生物的理想修習「苦行」—置身荒野、乞食過活、背誦經文、朝夕事聖火且靜坐調息,藉此體悟「梨俱吠陀」中無法言傳的「聖知」。

「家主」只在祭祀時出離社會,但「遁世者」則主張永久出離社會。儘管初期「遁世者」遵循的修行方式各異,但他們必須是個「寂默行者」,如同四部「吠陀本集」及「梵書」後編著的「森林書」所詳載,致力於借助形同「聖火」的出離、苦行,將形同「祭物」的最深層自我燃燒,使得於此內在「祭祀」中,臨現諸神存於其中的「梵」,開顯在每個生命活力的呼吸裡,最終讓最深層自我與「梵」合而為一,成為相較以往更高的祭祀形式,可以說他們透過自食其力的方式,親身實證悟出無法透過言語描述的諸法實相,展現出絕對自由及真實自我;此有別於以往「婆羅門」種姓,透過「梵論」競賽讓對手啞口無言,以此體悟到「梵」的不可言喻,進而臨現於自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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