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件發生在台南地區啟聰學校內部學生的性侵事件,至今依舊依循惡習的慣性持續延燒,透過人本基金會介入其中的調查,結合導演聲稱事後的田野調查,剝開一層層過往的傷痛,進一步改編成「無聲」這部電影。「無聲」是個人迄今看過最優秀的國片,無論在劇情橋段連貫的安排、眾多演員精湛的演技,以及背景配樂巧妙的襯托之下,綜合賦予觀眾對於劇情中人性黑暗面,既綿延不絕又深沉的驚悚認知;甚至最為關鍵之處,在於試圖撥開加害人與受害人二元對立,並且拳腳力量相向終結一切的觀點,引領觀眾俯瞰圍繞事件的各方,仔細思索其心理狀態,並進一步直視更深層的人性本質,如何使其受困於當下,並複雜地牽動該事件的進展。這部電影無法達到寓教於樂的功效,卻在無奈與沉重之下,揭露了現實世界的部分狀況,得以從中思考並討論可能的應對方式,作為保護自身安全的珍貴教材。
校車行進間,轉校生張誠掀開以衣物遮掩的後座,卻驚見痛哭掙扎的小貝,四肢被多位男同學強力架開,正遭受小光的性侵;然而,隔日卻見小貝若無其事,與小光為首的多位同學一同玩樂,頓時讓張誠困惑與氣憤,決定告訴教師王大軍親眼所見的一切。在教師一度的詢問下,小貝伴隨著眼淚訴說著為了融入群體,這樣的一時不快方能容忍,讓人首度見識到聾啞學生,對於自身價值的認定,隨著與日常人們溝通困難,處於顯著的低落狀態,僅能透過完全犧牲自我,甚至後來私自求診結紮,試圖以持續奉獻身驅的方式,來換取所加入群體的認定;小貝此種心理認定的缺陷,無疑形成整起事件無法落幕的唯二關鍵。經過教師持續的調查,發覺事件受害著不斷增加,上報校長也僅以行政加強為搪塞,聲稱整起事件已經開始處理,雖然深覺事件不單純,單獨詢問小光後,亦以「只是玩玩」作為唯一冷淡的回覆,無法得到更進一步的線索。眼見小貝無限度割捨自我,張誠從下定決心保護小貝中,似乎也認定到自身的價值,使得他猶如小貝犧牲自我般,甘願受小光變態式的屈辱,以換取其停止對小貝無禮的舉止。在校方姑息所鋪設的環境中,這股變態浪潮的罪魁禍首似乎直指小光一人,但在其冷酷不多言的舉止下,教師的調查也因此陷入了瓶頸;然而,簡短四字「好久不見」的訊息,讓小光頓時神態丕變,感受到莫名的壓力,驅使他走向割腕自殺一途,讓教師對「加害者小光」埋下更多的疑問。在小光同學的披露下,教師眼見小光由小學至國中,連續遭當時美術教師性侵的影片,才開始為整起事件找到了釐清的前行方向。教師與小光再次對話,小光道出自我複雜的心情,他的性向似乎偏向男性,卻又憎恨身為男性卻性侵他的美術教師;然而,他與美術教師之間不可告人的秘密,似乎又是得以窺見自身性向的蜘絲馬跡,於是形成小光既愛又恨的矛盾心態。小光對於自身性向的不確定,甚至異於常人,產生了排山倒海的壓力,外加上過往性侵對象的持續索求,讓他性侵小貝作為發洩,亦作為對於自身性向的確認。整起事件就在小光亦是性侵受害者之下,因為走向心理扭曲的路途,而同樣以性侵的方式施加於小貝;卻也在小貝的心理缺陷之下,成為甘願承受一切的受害者,形成「一個願打一個願挨」的雙重心理病態結構,更使得事件的牽連者,以此穩固的結構持續延燒下去。
最終,片尾以事件爆發開來,相關人員遭受嚴重懲處作為回應;然而,現實世界的公平與正義卻始終不見,取而代之的反而是相關教職人員持續升遷,以及類似事件在學校依舊層出不窮。倘若此類事件出現在試卷的考題中,被教導的學生很容易從選擇題中,圈選出應對的理想正確答案;然而,由於人性黑暗面參雜其中,將會使得現實生活呈現的景象,遠遠偏離眾人認知的答案,有時甚至走向相反的方向。以一連串的問答題詢問學生的方式,才是真正貼近現實生活的教導,其中當然包括:如果身為教師,面對加害者及受害者,你應該如何進行處理呢?你會單向懲處加害者而保護受害者嗎?那麼影片中的加害者,最終也形成實質的受害者,這之中有哪些面向欠缺周詳的考量呢?如果身為校長,你會如何進行處理呢?那麼為何影片中的校長,會採取與你截然不同的方式進行處理呢?這其中究竟是什麼影響了她的決定呢?經過一連串的詰問,將會發覺理想與現實呈現高度反差的原因,或許就在於徹底忽略人類心理的一面,它通常隱藏於行為背地的深處,透過探究仍難見其全貌,卻是不可不察的關鍵。